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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刹那天地改写,山河已变。

倘若有第四双眼睛,降临此混沌之世,当能看到混沌中心的某一个截面,如同画幅飘卷在虚空。而画幅之上,恰是帝魔君同姜望抵剑相视的画面。

虎伯卿的道,是“横绝当下,历史留痕”,是个体在广阔宇宙中不可替换的份量。

他也做到了在“当下”影响历史。

无论是丹国落子,还是围猎旸国隗元风,都是这条道路的延伸。

而在此刻,做术的延展——将这片三圣相争的战场,轰成了一张历史画卷。

又以这只拳头,作为“太行山主”的印章印下!

“感谢你让我记取当下。”

其以虎目含光:“有一日重登太行,再返人间。我当为你竖碑!”

章落则画成,他要将人族的荡魔天君,打成历史的纪念品。

但画卷之中,恰恰探出一只手。并指为剑,指上焰光结炉。

三昧真火剑指炉,抵住了太行山主印章,令这幅历史画卷,永远停留在“完成”的前一刻。

再看这幅历史画卷。

其上姜望的人物画像已经变了,他剑合帝魔君,以膝撞掌,却又抬起一手,剑指炉穿出画幅外。

他已经占据当下,也能保护过去!

虎伯卿所侵占的过去并不遥远,只在几个瞬间内,尚在长相思的剑围中。

他笑了笑:“竖碑倒也不必。”

“若真有那么一天——观河台上有一座白日碑,你替我看好便是。”

剑指炉中燃起了红尘劫火,三昧真火向上侵蚀太行山主印章,红尘劫火向下焚解历史画卷。

虎伯卿豪迈大笑:“相逢一场,难得缘分!君有遗志,吾岂不敬?”

他呲开獠牙作虎吼:“白日碑无非制恶,某亦嫉恶如仇。妖族重掌现世之日,我当为天下食恶——你可瞑目了!”

就此势沉三分,将太行山主印章下压。又目镌金光,飞绕妖文曰“百劫不坏”,落定印章之上,使之轰鸣不朽,不受三昧真火所侵。

“你误会了。”

姜望已经赢得了‘目见’的胜利,披金赤白三种颜色长袍的目仙人,已斩得漆黑魔龙稀稀落落,他的目光落在帝魔君身上,灼得其面隐痛。

却又眺出画面,对视虎伯卿:“我是说——我想把你栓在那里,替我看着。”

“哈哈哈!”虎伯卿脸上浮现大道之纹,便如虎须,一时扑灭三昧真火,拳压剑指炉:“我辈修行者,战天斗地与人争,输赢都要认!若能胜我擒我,胆敢不杀我,与你看家又何妨!”

他并不在意对手的狂言,因为他也是这样狂妄地度过半生。

在这个瞬间,帝魔君亦抽身。

他的身形彻底从历史画卷上消失了!从虎伯卿留下的暗门,回到混沌世界的当下,仍然是那一记【万古魔碑】掌,按在了太行山主印章上,加持此印。

“万古魔途,今为谁陈?”

“荡魔天君,其名太重。”

“古往今来堕魔者,当叫你垂怜几分!”

因果命途之重,终使这方太行山主印章,势不可阻。

剑指炉炼不得这般魔气,终一触而溃。

但那幅历史画卷并没有就此定格。

指炉散开,姜望却就势探掌,五指如撑天之柱,掌纹如河流山川,就此一掌托印。

“魔途何言其重?似此般未沉我肩。”

画卷上的姜望人像在笑:“岂不闻天下之重,担山担海,莫重于担责!”

残留在帝魔君视线里的目仙人,纷纷扬扬如朝仙窟,向帝魔君双眸杀去。

而这幅画上人像,一时泛起难以计数的细小光圈。

每个光圈,都如仙窟,都对应着一尊仙人。

人即宇,人即宙,人即万仙之仙。

虎伯卿所裁的历史画卷,顷刻变成了万仙来朝图。

仙宫时代的无上秘典,今于混沌世界复刻,向茫茫宇宙作传奇的宣称。

合万仙之力的那只手,高抬其上,一举将太行山主印掀翻!

画中人像已无迹。

姜望重现于混沌世界,其身倒绷如弓,筋络炸开是惊弦之响。却是以太行山主印为案板,反手将两尊压印的大圣按下!

万仙之力如山洪不可阻,整个混沌世界都在这种力量下变形。

若非这混沌世界得到了黑莲寺加持,又与【大赤虚劫至真天】牵系,得到一定的庇护,到现在已不知被打烂多少回。

弦声止,弓身直。

历史画卷在空中飘荡,姜望一手握之。画中印着的,却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巨灵,一尊黑冠贵冕的皇者。

红尘劫火在画卷上飞燎,瞬间扬起劫灰,将焚此二者为历史的余烬。

帝魔君在画中踱步,步法严谨,如丈四方,君王之虑,天下在心。

那顶平天冠一霎抵至画幅尽处,巍峨无上,“与天齐平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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旒珠摇响,一声声叫醒迷神。

遂见魔烟滚滚,飞出历史画卷,如烟龙拦在劫火前。

他强行截停了灰飞烟灭的结局!

姜望双手一开,已展长幅横于身前,而以太行山主印为书案。他长身玉立,独伫于茫茫混沌中,低头俯视这画卷,似在认真欣赏丹青。

“别看了。”帝魔君的声音道:“你哪里懂这个。”

姜望轻声一笑:“阁下确实了解过我。”

这笑容并不妨碍他反手握剑,一剑扎在长轴。

历史画卷中立显一方青鼎,此即天权,亦彰帝权,是青穹神尊赫连山海所传之《青天剑鼎》。

姜望复用于此,入画压下那帝魔平天冠。

正是以权制权,要将妖魔两族大圣,彻底封死在历史画卷里。

“此虽绝世之剑,奈何技穷复见!”历史画卷中清晰印出一柄黑金色的帝剑,帝魔君恰好举之抵青鼎。

他真不愧最强魔君之名,即便是赫连山海所传下来的无上剑道,亦是验证过一次,就有了妥善的应对之法。

姜望凝视着画卷上黑金色帝剑的轨迹,慢条斯理地翻出九镇石桥,一条条如镇纸般压在画卷上,使它不再被风扰动。

“久闻帝魔君乃魔界第一尊,未知何人所堕。”

“君向来也自晦来历,不显前身。古今都为此谜,天下因之惑问。”

“今知矣!”

“竟是大牧帝国太宗当面!”

画中那青鼎轻轻一转,从中跃出一柄黄金巨剑。此剑一倾而落,有万马齐奔,是滚滚大势,天下王权——

夫于奢剑!

这王权之剑延伸到平天冠前,姜望声高却意冷:“姜某与赫连有缘,不忍为魔所辱。今请为君……削平冠冕!”

南极长生帝君削冠而失帝。

帝魔君若削其冠,亦损帝名,将彻底失去反抗之力。

在这样笃定的剑势中,帝魔君隐晦在旒珠下的面容,愈发模糊了。

但他的剑却上举,他举剑如同高举他的权杖,古往今来龙气尽伏,天下四方王者独尊。

黑金色的剑与黄金色的剑相逢于画幅正中。

同样是夫于奢剑!

大牧王权之剑!

“你怎么认出来的?”他语气复杂地问。

所谓天不可测,威不可知。

又言“近则生轻”。

神秘是保持君王威严的重要手段,他所修《至尊履极帝魔功》,亦充分把握“威严”的力量。

一个被人深刻了解的皇帝,必然会让人失去敬畏之心。

他作为人的过去一旦被解读,他作为魔的未来,也将被预期。这将动摇他关乎未来的布局!

所以他动容。

很多年来无人知晓他的根底,都知他是最强魔君,不知他从何而来,如何诞生。

他是在帝魔宫里悄无声息完成了对前任帝魔君的替换,几千年来没有人知道这段过往。他也向来晦藏。

今却被一语道破。

“虽已几千年堕魔,曾为大牧之主,仍为你最辉煌的一段生命。它带给你的痕迹无法抹去,哪怕你们魔族称自己为新生。”姜望波澜不惊地道:“而我太了解牧国的皇帝是如何用剑。”

他的王权之剑,得授于青穹神尊赫连山海。他亲身感受过牧太祖赫连青瞳的剑,同时他也是当今牧帝赫连云云的剑术老师。

这话出于他口,足信天下。

“此外,我可从来没有承认,刚才那一剑就是青天剑鼎。十年坐道之后,我已改变了这一剑。为何你第一眼就能如此笃定?又这样……洞彻关键!”

“当然最重要的是,我逼出了你的夫于奢剑。”

自赫连云云之前,牧国历史上的所有帝王,终点都在苍图神国。除了当初为了“不使神疑”,独赴边荒的赫连弘。

一直以来都说他已死于魔潮,但他的尸体并无所见。牧国的皇陵里,他亦只设衣冠。

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。有关于帝魔君的身份,在此刻的姜望眼里,有唯一的答案。洞悉知见的焰光,使得他眸海深邃,深幽静远。

帝魔君眼神复杂:“为何不能是赫连弘死于魔界,其功其法,为我所得呢?”

姜望平静地俯视画卷:“青天剑鼎是青穹神尊尚为女帝之时所创,对牧国皇室剑术多有总结。若不是深刻了解牧国皇室剑术的人,很难一眼洞知根本。而夫于奢剑乃大牧王权之剑,牧太宗那样的君王,绝不会将它泄露。”

“是啊……他绝不会泄露。”

帝魔君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,在历史画卷中慢慢地舒展身形,声音也像是随着力量一起进一步解放:“当初他为了避免和苍图神主的正面对抗,给赫连氏的后代争取时间,为赫连青瞳争取机会,独自走入边荒。”

“但他那样的人,走进边荒也不可能只是单纯赴死,他的每一步棋都要物尽其用。”

“他想要了解‘魔’到底是什么,想要彻底解决边患。他想要成魔而自控,他想要成为古往今来最强的帝魔君,且仍然不改赫连弘的本性。他想要带着帝魔君的力量,回到牧国,帮助他的父亲和他的子孙,庇护他的子民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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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最后,他就变成了我。”

他的前身,确然是牧国第二位皇帝,也是一代明君牧威帝赫连仁叡最为推崇的帝王——牧太宗赫连弘!

虎伯卿亦侧目过来,他也是第一次知道,帝魔君是赫连弘堕魔而成就。

虽则入魔即是新生,但前身的智慧与力量,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入魔的高度。

牧国的这位太宗皇帝,在人族历史上不是特别煊赫。然而真正读通史书,熟知牧国历史的人,自然能知晓,他为国家做出多大的贡献,是牧国历史上多么关键的一位皇帝。

但再是波涛汹涌的故事,也已经终篇多年。

赫连弘已是帝魔君。

果然“负碑者魔”。

而在虎伯卿的注视下,帝魔君纵身而起。

为姜望解惑并非他的责任,给予姜望知见也不是他的用心,不过是深囿历史画卷,在求最直接的解法。

他已寻见他的窗子——以对决中的夫于奢剑为桥梁,以升腾于历史画卷的王权力量为路径,就这样杀到了姜望的面前。

乍看来,那太行山主印所化的方桌前,渊静如海的荡魔天君正审视丹青。猛然画中探出一双手,也按在方桌上,帝魔君就这样生生地拔出自己,逃离镇封!

可是他威严的眼眸中,只映出一枚铜铸的符节。

符节上刻有一段草原文字,其曰——

“披风戴雪,非为天授;万载留功,志在人成;时不待我,我自逐年;国之重也,在德在民。”

“可认得这枚大牧符节,记得这段话么?”荡魔天君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。

帝魔君的视线往下移,看到在这段话之外,还留有几个名字。或为血染,或以意刻。其曰——

“云云”。

“昭图”。

“依祁那”。

“山海”。

今帝,前帝,祖帝,圣帝。

谁能于此争王权?便是尚为人身的牧太宗赫连弘真正回归,也不可能。

轰!

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,可山崩地裂在帝魔君的眼中发生。

他有几乎不朽的魔躯,可是三昧真火这一次爬上他的身体,却并没有被扑灭。反而似野火卷荒草,疯狂消解他的血肉,焚烧他的魔身。

在补足了知见的三昧真火之前,并不存在永恒。

永恒只是一道暂未解开的谜题!

太行山主印所化的方桌上,帝魔君的魔躯燃烧如炬火。

姜望却只是在火中取回自己的长剑,然后轻身一跃,再入历史画卷。

在九镇石桥之下,这条历史河流的截面是如此平静。

趁着帝魔君掀起的动静,连连破坏历史关键,正欲裂画而出的虎伯卿,恰与姜望狭路相逢。

“小儿辈,且贾我勇!”

他当然不可能退却半分,狭路相逢,唯有亡命争命。

提拳好似弩张弦,势如山崩不回身。

轰!!

势不止此,运未苦竭。

同样是在这个时候,那被三昧真火几乎烧成了干尸的帝魔君,亦于火海回身,扑回这历史的画卷,与虎伯卿形成夹攻之势。

姜望已经洞知赫连弘,可帝魔君是帝魔君。

他创造已经无力抗争的假象,甚至于自我毁解魔躯,任凭三昧真火焚烧他的血肉,枯竭他的意念,以再真切不过的损伤,欺骗姜望的眼睛——却于此刻暴起发难!

身如干尸,却剑压九天。

黑金色的魔帝之剑,仿佛轰开了万界荒墓的门户,贯通了那诸天万界的终焉。带来最坚决的死意。

姜望以掌推剑骤回身。

长相思如惊虹贯日,迎锋虎伯卿。

身却与帝魔君已迎面。

他平静的眼睛里波澜不生,分明对一切早有意料,恰是帝魔君毫无保留进攻的时刻,才是这不朽魔躯最薄弱的瞬间。

时光穿隙一念间,世艰常有生死逢。

姜望的左手被黑金色魔帝之剑贯穿,环绕着山海典神印被正面击碎的诸相流光,一路按到了这支帝剑的剑柄,五指扣住帝魔君握剑的手!

一层一层的封镇,沿着这条手臂,向整个魔躯蔓延。

右手则如穿花一般,结成观河台上十年坐道、叩问古今所修成的“我心印”。

在帝魔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,穿透了他的防御,印在了他的心口——被三昧真火烧了那么久,而便偿还在此时。

掌心一点赤光,如烈日是【赤心】。

五指捧日成印,轻轻往前一推。

问君今何在?

问君是何年。

我心证天心!

一身黑金色龙袍的帝魔君,已经形如干尸,披袍松垮的帝魔君,这时候竟然金光璀璨,仿佛又回到巅峰。可势大却轻,意重却沉,隐约有各种灵形,或僧或蝉,或猿或马,都往西行——

都是已经离开他的一切!

这一场结局已经书写了太久,起承转合皆是姜望展现的巅峰。

焚其血肉,燃其魂念,烧其意气。

然后动摇其心,碾压其志。

如此……

放心猿,纵意马,开八戒,悟不净,乃至金蝉死,失真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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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拳轰停了长相思的虎伯卿,本以与帝魔君绝佳的默契逼来,誓要斩姜望于此一合。

却见得漫天的金光幕影,一尊尊灵形西去,仿佛辉煌神界在帝魔君身后展开……那是极乐的净土。

轰轰隆隆的拳头顷即变向,轰断时流。

虎伯卿毫不犹豫地一个倒栽,身已飞跃其间,遁入时光的缝隙里。

姜望随手推倒帝魔君的尸体,顺便接回了颤鸣的长相思,提剑便欲追去——

他的手上却是一紧。

回过头来,已然道亡势穷,急剧魔消命衰的帝魔君……死死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“在我的眼睛里看!”

他的眼睛遽而飞转,分明被目仙人所攻占的魔窟,此刻却渊深邃远,贯通了古老的魔界。那柄黑金色魔剑竖为路碑,屹立在这魔窟之前。

群仙所列,皆在魔界路碑前止步。

他的另外一只眼睛,则是再清晰不过地映照历史,历史中波涛滚滚,海上潮生,有一抹横掠而过的刀光,一只飞起的头颅。

还有淡然的那一声——“你们,挑起了战争。”

帝魔君死死抱住这只将要推倒自己的手,颤颤地说:“杀李龙川者——田安平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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