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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宵节,四处也冷冷清清,国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景京城。

恒国公府上上下下只简单吃了一顿元宵就算过节了,华天佑放下碗就出了门。他裹紧了身上的墨色貂皮大氅,策马穿过青石街道。

昨日他在纺织厂里处理工作,忙到很晚才回家,今日用过早饭又匆匆出门。他此行的目的,并不是去纺织厂,而是要去城东的玉器坊。

陛下密旨,不惜一切代价网罗天下玉器巧匠,目的就是为了修复锁情扣。

这些日子,他动用了所有恒国公府以及锦绣坊建立起的人脉和商路,将搜寻范围从北地扩展到各州,总算又寻到了几位据说有“续玉”绝技的老匠人。

今日,便是约定好,送这第二批工匠入宫觐见的日子。

也只有借着这个机会,他才得空踏入那座如今被悲伤和寒冰笼罩的宫城,见一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。

玉器坊前,三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早已等候多时,身边跟着几个年轻的徒弟,捧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箱,神情既惶恐又带着几分对皇家赏赐的渴望。

华天佑利落地翻身下马,与为首的王大匠简单寒暄两句,便不再多言,只一挥手:“诸位老师傅,请随我入宫。陛下……已在等候。”

他的声音平稳,听不出太多情绪,但眼底深处的那抹凝重,却让几位见多识广的老匠人心头也跟着一紧。

一行人沉默地穿过戒备森严的宫门。昔日金碧辉煌、充满生气的皇宫,如今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

宫人们低着头,脚步匆匆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,以及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从未央宫方向飘来的寒气。

未央宫外,侍卫林立,气氛比宫中其他地方更为肃杀。

宫殿内本身已被改造,厚重的宫门内衬了隔热的材料,门口垂着巨大的棉毡帘子,两名内侍肃立两侧。

即使站在门外,也能感受到那股渗入骨髓的冰冷。

通传之后,棉帘被掀起,一股更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,让华天佑身后几位老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殿内,已不复昔日皇后居住时的温暖馨香。巨大的宫柱和墙壁上,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,地面是光滑如镜的坚冰。

宫殿中央,用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块垒砌成了一个简易的冰室,透过模糊的冰壁,隐约可见里面安置着一张冰榻,榻上静静躺着一个身着皇后礼服的窈窕身影,面容看不真切,仿佛只是沉睡。

冰室前,矗立着一个挺拔而孤寂的背影,身披玄色大氅,肩头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。正是当今皇帝,赵樽。

他并没有回头,只是痴痴地望着冰室之内,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在华天佑等人进殿的同时,另一侧的小门也被推开,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月白色的银狐斗篷,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是赵灵儿。

她清瘦了些许,原本圆润的脸颊有了柔美的弧度,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看到华天佑时,瞬间漾开了难以抑制的欣喜和柔情,但很快又被眼前的场景压抑下去,染上一层淡淡的哀愁。

她先是向赵樽的背影无声行了一礼,然后才快步走到华天佑身边,轻轻唤了一声:“天佑哥。”

声音很轻,如同羽毛拂过心尖,却瞬间驱散了华天佑一路而来的风尘与疲惫。他趁无人注意,飞快地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,低声道:“冷不冷?怎么不多穿点?”

赵灵儿微微摇头,目光担忧地望向自己的皇兄和那几位匠人。

华天佑会意,松开手,上前几步,对着赵樽的背影躬身行礼:“陛下,臣华天佑,奉旨携荆州玉匠王大、李七,南疆匠人阿卜杜勒觐见。”

赵樽这才缓缓转过身。

他的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,下颌线条绷得极紧,唯有那双眼睛,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。“平身。”

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冰碴般的冷意,“东西在那里,你们去看看。”

他抬手,指向冰室前方的一个紫檀木案几。案几上铺着明黄色的锦缎,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破碎的玉佩。

那原本应是一件极尽精巧华美的玉饰,但此刻,它却碎得七零八落,最大的碎片也不过指甲盖大小,更多的是一些细碎的玉屑,勉强能拼凑出一个圆环的形状。

玉质本身是极为罕见的羊脂白玉,温润莹洁,可那些狰狞的断裂面,却像是一道道刻在心上的伤疤,触目惊心。

三位老匠人互相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

他们在来的路上,已听华天佑简单提过任务可能有点艰难,但亲眼见到这堆“残骸”,心还是沉到了谷底。

在赵樽迫人的目光下,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,先是恭敬地行了大礼,然后才凑到案几前,屏息凝神,仔细察看起来。

王大匠拿出一个水晶磨制的单片放大镜,对着碎片一寸寸地观察。

李七匠则用手指极其轻缓地触摸着断口,感受着玉质的纹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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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位南疆来的阿卜杜勒,则从徒弟手中接过一个古怪的小铜镜,借着殿内太阳能灯的光线,反射着查看玉质内部的结构。

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一点点流逝。

赵樽的目光始终钉在他们身上,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。华天佑和赵灵儿站在稍远的地方,心情也跟着一起紧绷。

华天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女子身体的微微颤抖,不知是因为这冰室边太寒冷,还是紧张。他悄悄挪动一步,用自己宽阔的肩膀,为她挡住了大半从冰室方向渗来的寒气。

过了许久,王大匠率先直起身,脸上满是汗珠,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。

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发颤:“陛……陛下恕罪!此玉……此玉碎得太彻底了!断口参差交错,许多地方已成齑粉,非但无法以常规金镶玉、包镶之法修复,就连……就连想将其拼凑回原形,也……也几乎不可能啊!老朽……老朽技艺低微,实在……实在无能为力啊!”

赵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,却没有发作。他自己也看到了,玉佩碎得太厉害,因为它承受了弩箭破空而来的全部力道。

赵樽深吸了一口气,似乎在逼迫自己去接受眼前的现实,随后,他淡淡的将目光投向李七匠。

李七匠也紧跟着跪下,磕头道:“陛下,王老所言极是。这玉质本身极佳,但正因为其质地紧密坚韧,碎裂时受力极猛,导致结构已遭到根本性破坏。即便勉强用鱼胶之类的粘合物粘合,稍微触碰之下,恐怕也会再次碎裂。这根本是无法完成之事……”

最后是阿卜杜勒,他欠身行礼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:“尊贵的皇帝陛下,在我的家乡,我们也修复过珍贵的玉器。但像这样破碎的圣物,我从未见过。以我们的拙技,实在无法让此玉复合。很抱歉,我无法享用您许诺的黄金。”

三位匠人的话,如同三盆冰水,接连浇熄了赵樽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。他的身形晃了一下,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绝望的青灰。

他没有怒吼,也没有责罚,只是用一种极度疲惫、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声音挥了挥手:“朕知道了。你们下去吧。天佑,带他们去领些盘缠。”

那声音里的空洞和死寂,让华天佑心头一痛。

他连忙应道:“是!臣遵旨。”

示意内侍将面如土色、连连谢恩的匠人们带出去后,华天佑看着依旧僵立在冰室前的赵樽,想说些安慰的话,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赵灵儿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光,她走上前,轻轻拉住赵樽的衣袖,哽咽道:“哥!您别这样。嫂子她……她若知道您如此伤怀,定然也会心痛的。”

赵樽缓缓转过头,看着妹妹泪眼婆娑的脸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属于“兄长”的柔和,“你嫂子没死,灵儿。”

他重复着说了无数次的话,像是在告诉自己,也像是在告诉所有人,“她只是睡着了,等着朕去唤醒她。锁情扣能带她来,就一定能带她回去……一定能修好……”
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碎玉,喃喃道:“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……朕不信,无人能修!天佑,麻烦你继续找!就算翻遍这片大陆,也要给朕找到能修复它的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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