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亭长点头:“正是。”

大伙儿见有了话聊,便也七嘴八舌接了起来:“过了函谷关,这一路可真富庶!”

“正是!跟咱们咸阳不同,这里大片平原沃野,倘若不服兵役,一年不知要收几石粟米麦粉。”

“听说这里的土地也肥沃些……”

“若非如此,听说先头周朝的时候,武王伐纣之后明明定都在咱们咸阳附近,后来又转到洛邑了……”

“洛邑太平了,打起仗来不好防守……”

“嘿!六国都已被我秦国踏平,还打什么仗?若是家住洛邑,岂不是分的田亩也在此处?这可是上等地!”

“我不要,我家祖祖辈辈都在咸阳……”

“哟,咱哥俩当年逃荒的时候可离东郡不远啊……”

大家东一嘴西一嘴,学着那些从贵人们嘴里零碎听来的知识,聊得倒也颇为热闹。

亭长默默听着,听他们提起东郡,便想起之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,此刻忍不住心头哆嗦起来:

“诸位大人来,莫非是为了,为了……”

他指了指天上。

众人瞬间安静下来。

传令官却笑了起来:“莫慌。”

秦国出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事,且上天示警如此凶险——

什么【秦王死而地分】,消息在底下传的那么可怕,他接令整装待发时,已然觉得小命不保,恐怕稍有不测便要被大王随口令下杀的人头滚滚。

却未曾想,只稍待了半个时辰,御史大夫便带了新的王令前来。

不仅不觉得如何愤怒,反而还能感受到两分轻松与欢喜来!

这倒奇了怪了。

大王竟能忍下此事,视而不见么?

他不知王令具体内容,一应书简都封存在随身行李当中,寸步不离。

但不管怎样,大王开怀总是好事。

若非如此,他们这群人如今恐怕也要战战兢兢了,哪还有功夫在这里抱怨吃食。

他的情绪很快也让亭长放松下来,但随后却又心头揪紧:

“听说东郡那处,至今还未查出是何人……”

莫非,当真是上天示警吗?

假如不是,犯下此罪的罪人又迟迟未曾抓获,以他们这位大王的凶名,这东郡百姓……

亭长能在此处任职,亲眷自然也有在东郡的,此刻当真心头发紧。

他如今瞧着干瘦老迈,十分可怜。而这些年来,秦国连年征战,家家户户都有男儿女儿死在战场。

传令官族中同样没能存下几个。

他叹息一声,最后只拿起马鞭:“大王宽宏,不欲治罪百姓……”

这话说出时,瞧见亭长脸上浓浓的不信——

是了,秦王衡这样的威名,谁能说他宽宏仁善?自己想来也颇觉反常。

因而不禁又洒然一笑:“马备好没有?备好了便牵出来,我们还要赶路呢。”

破晓之前,王令必要抵达东郡!

骏马飞驰,东方道上烟尘渐起,而亭长站在驿亭口遥遥看去,只能看到漫天星子,与骏马上闪烁的篝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