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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安城,变天了。

不是季节的更替,而是头顶那片天穹的颜色,彻底换了。

曾经,作为离阳王朝的心脏,这里常年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,尊贵而厚重的紫气。那是国运昌隆的象征,是天下龙脉汇聚的显化。

但现在,那片紫色,消失了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层灰。

死寂的,不祥的,带着腐朽气息的灰黑色气雾,如同巨大的锅盖,沉甸甸地压在整座皇城的上空。阳光都无法穿透,以至于白日里,城中也像是黄昏,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压抑。

起初,百姓们只是觉得天色诡异,心中不安。

但很快,真正的恐惧,降临到了每户人家。

城东的张屠户,昨天还能一拳打死头壮牛,今天早上起来,却浑身发软,连杀猪刀都提不起来,咳出来的唾沫里,带着血丝。

城西的李秀才,正准备秋闱的科考,夜夜苦读,却忽然间眼目昏花,记忆衰退,读过的书转头就忘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,痴痴傻傻。

街边玩耍的孩童,跑着跑着,就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,脸色煞白,呼吸微弱,任凭爹娘如何呼喊,都只是昏睡不醒。

怪病,如瘟疫般蔓延。

恐慌,比瘟疫传播得更快。

药铺里的参片、黄芪被抢购一空,价格一日三涨。米铺的粮价更是翻着跟头往上窜,寻常人家已经买不起隔夜粮。

当饥饿与对死亡的恐惧,取代了对律法的敬畏,罪恶便开始在阴影里滋生。抢劫、斗殴、为了半个馊馒头而拔刀相向的惨剧,在曾经繁华安定的天子脚下,日日上演。

这里,不再是人间帝都。

分明就是一座正在缓慢走向死亡的,人间炼狱。

……

皇宫深处,那股甜腻的腥气,已经浓稠到化为实质的雾。

曾经的离阳皇帝赵惇,此刻正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里。鼎中盛满了粘稠的、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,那是用无数生灵的血肉,混杂着千年份的珍稀药材,熬制成的“续命汤”。

他的身体,早已不成人形。

皮肤像烧焦的木炭,布满了龟裂的口子,四肢肿胀得如同腐烂的浮尸,唯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,证明这具怪物,还活着。

他的双眼,空洞而麻木,彻底失去了神智。

他只是个傀儡。

个被“谪仙人”操控,用来向外界下达残酷命令的,人形印玺。

“传朕旨意……”

嘶哑、扭曲的声音,从铜鼎中传出,仿佛是两块砂石在摩擦。

“兵部尚书卢白颉,罔顾圣恩,妖言惑众,阻碍飞升大业……其罪当诛。”

“着,金吾卫协同内廷供奉,将其全家……拿下。”

“炼……炼了……”

话音落下,站在铜鼎旁的一名面白无须、眼神阴鸷的老太监,立刻谄媚地躬身。

“遵旨。”

他转身,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,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。

他们的“狩猎”,开始了。

从最初只敢对付那些失势的政敌,到如今,他们的爪牙已经再无顾忌。

所有气血旺盛的武者,所有身怀官运的臣子,甚至……所有那些天赋异禀、根骨清奇的孩童,都成了他们眼中,献给锁龙井的“祭品”。

今夜,轮到了那位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的,卢尚书。

……

夜,深了。

卢府之内,灯火通明,却死寂得可怕。

兵部尚书卢白颉,这位年过六旬,头发花白的老人,此刻却穿着一身戎装,笔直地跪坐在宗祠的牌位前。

他没有丝毫大难临头的慌乱,脸上,只有一种燃尽一切的决绝。

在他的面前,是他的独子,卢英。

“英儿,你怕吗?”卢白颉的声音,平静而低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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