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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者是一名身着普通布衣、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,自称是“归云斋”的伙计,奉主人之命,来给沈太医送一批“上好的陈年艾绒”。

沈太医将他让进院内,那伙计趁无人注意,将一个极小的、蜡封的竹管塞入沈太医手中,低语一句:“殿下给夏小姐的。”随即,便如普通送货伙计般,放下艾绒,告辞离去。

竹管内是一张卷起的极薄绢纸。夏简兮展开,上面是楚昭熟悉的、略显清峻的字迹,只有寥寥数语:

“火已燃,风渐起。李将军处已有回响,专案虽由孙某牵头,然三法司、兵部户部人员混杂,并非铁板一块。影卫动向莫测,暂未明敌友。尔处安全否?令牌务必藏好。近日或有波澜,勿惊勿动,静待时机。昭。”

信中没有称呼,没有落款,语气平静,却透露出大量的信息和对她处境的关切。他知道了李牧上奏和专案成立,他分析局势并非全然悲观,他提醒影卫的威胁,他询问她的安全,他让她等待。

这封信,像是一剂定心丸,又像是一道更复杂的谜题。端王楚昭,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?他此刻传信,是单纯的告知与关心,还是另有深意?

夏简兮将绢纸凑近烛火,看着它化为灰烬。火光映亮她沉静的眸子。

火已燃,风渐起。她这个最初的点火者,如今已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越来越猛烈的风暴中心。

前方是更复杂的朝堂博弈,更危险的势力角逐。但她知道,自己已无法退缩,也不能退缩。

她轻轻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凉的铁令。

静待时机?不,她不能只是等待。在风波诡谲的棋盘上,她这枚过河卒子,或许也该想一想,如何在这有限的棋格内,走出自己的一步了。

夜风穿过窄巷,带着初秋的凉意和远处夜市隐约的喧嚣。夏简兮站在阴影里,重新束紧了头上包裹的布巾,将那张抹了灰、平凡无奇的脸庞更严实地掩藏起来。沈太医的药园暂时不能回了,端王知道那里,影卫也可能追踪到线索。她必须另寻藏身之处,并且……需要重新审视这盘棋。

楚昭让她“静待时机”,可什么是时机?等专案查出结果?那结果很可能被孙兆安之流粉饰太平。等李牧将军再有动作?远水难救近火。等影卫表明立场?那太被动,也太危险。

她不能等。证据虽然给了楚昭,但她自己看过、记下的内容,以及赵铁脊的证词,依然在她脑中。楚昭说三法司和兵部户部人员混杂,并非铁板一块……这是否意味着,除了等待专案的结果,她或许可以尝试接触其中可能秉公办事、或与曹党有隙的官员?

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微微加速。这无异于火中取栗。她一个“在逃”的孤女,如何取信于那些素未谋面的官员?又如何能避开曹党乃至影卫的眼线?

但……那枚“影”字铁令呢?楚昭说它可能是麻烦,也可能是护身符,甚至影卫内部情况复杂。有没有一种可能,利用这枚令牌,制造某种……混乱或者契机?

夏简兮沿着墙根慢慢走着,大脑飞速运转。她需要一个更嘈杂、更混乱、更容易隐藏和获取信息的地方。东市?那里鱼龙混杂,各色人等汇聚,或许……

她忽然停下脚步。不对。曹党此刻必然在全力搜寻她,一个受伤的年轻女子,即使易容,在人员流动大的地方也容易被注意到。她需要一个更不引人注目,又能接触到特定信息的环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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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目光落在巷口一家不起眼的、挂着“悦来”招牌的小客栈上。客栈门脸陈旧,客流不多,多是些行脚商贩或囊中羞涩的旅人。更重要的是,这种地方,消息往往流传得更快,也更杂。

她摸了摸怀中沈太医塞给她的、为数不多的碎银和铜钱,走了进去。

掌柜的是个眼皮耷拉、没什么精神的中年人,瞥了她一眼,见她衣着粗陋,面色黯淡(易容效果),便懒洋洋地问:“住店?通铺一晚二十文,单间四十文。”

“通铺。”夏简兮压低了嗓子,声音沙哑。

交了钱,她被领到后院一间大通铺房,屋里弥漫着汗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,已经住了四五个人,男女混杂,各自占据一角,互不搭理。夏简兮找了个靠墙的角落,铺开简陋的被褥,和衣躺下。伤口的隐痛和环境的陌生让她无法入睡,她只能闭目养神,耳朵却竖起来,捕捉着屋内屋外的一切动静。

起初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。直到后半夜,两个似乎是刚投宿的、带着外乡口音的货郎低声交谈起来。

“……听说了吗?北边李老将军又递折子了,好像是为了军械的事儿,惹得龙颜不悦呢。”

“嘘,小声点!这事儿也是咱们能议论的?不过……我前儿个在码头,听漕帮的兄弟喝多了提了一嘴,说是京里最近不太平,好几拨人都在暗地里找东西,找什么人,连‘鬼影子’好像都出动了……”

“鬼影子?你是说……那些穿黑衣服、神出鬼没的?”

“可不就是!宁惹阎王,莫碰影子……这趟货送完,咱们也赶紧离京避避风头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