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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入味儿?”

“差不多,最关键,不散架。”

“哦~~~那之后呢?”

“看见手边的花雕酒没?”

“这瓶?”

“对,这可是十年花雕,你往锅里倒。”

“倒多少?”

“我说停就停。”

接下来,李尹熙按着李乐说的,倒花雕酒,倒上酱油,撒上一大把冰糖,又倒上老抽用来提色,再用水没过肉块,点上火,静等水开。

“别停着,去,把这把青菜洗了,做个白灼菜心,荤素搭配。”

李乐又递过来一塑料袋绿绿的菜薹。

“又是我?”

“你也就干点儿这个,要不,一会儿还有个虾仁炒滑蛋,你剥虾仁?”

“那还是这个吧,剥虾,腥死了。”

李尹熙接过菜薹,抖落抖落,扔洗菜盆里,李乐站到一旁,一边观察着高压锅,一边剥起了虾仁。

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和菜叶摩擦的窸窣声。

李尹熙低着头,一根一根地仔细冲洗着菜薹,水流划过翠绿的茎叶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她抿着唇,心思却像飘在别处。

案板那边,李乐慢条斯理地剥着虾仁,指甲掐进青灰色的虾壳,利落地一捻一拽,完整的虾肉便落入瓷盘中。

敞开着盖子的高压锅里,逐渐沸腾,酒香肉香缓慢地释放着。肉香混着花雕酒的醇厚气息,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,本该是暖意融融的烟火气,却驱不散李尹熙眉间那点化不开的迟疑。

她终于抬起头,声音不大,带着点犹豫的试探,“姐夫?”

“嗯?”李乐没停手,眼皮都没抬,专注在手里的虾线上,“菜薹洗干净点啊,别带泥,待会儿炒出来硌牙。”

“哦。”李尹熙应着,手下动作没停,思绪却更乱了。

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。李尹熙关掉水龙头,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又拿起菜刀,有些笨拙地开始将菜薹切成段。

刀刃与砧板碰撞,发出不太连贯的“笃笃”声。

“姐夫,”李尹熙切菜的动作慢了下来,像是下定了决心,声音依旧轻轻的,却清晰了许多,“假如,我是说假如啊,”

“有个人,看起来特别好,说话做事都让人挑不出毛病,对你也很照顾,体贴得不得了。”

李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抬眼瞥了她一眼,没打断,只是把处理好的虾仁扔进瓷盘里,又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擦手。

李尹熙自顾自地说下去,语速有些快,像是怕自己会退缩,“可是,可是最近又总觉得,好像哪里不太对劲。就是他说的东西,有时候仔细想想,好像经不起推敲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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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或,或者有些地方,跟他表现出来的样子,有点对不上?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“而且,最近在别的地方,看到一些说法,虽然没指名道姓,但描述得有点像.....”

她说完,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李乐,又立刻低下头,假装专注于手里的菜刀,耳朵却微微竖起着,等待回应。

厨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高压锅里持续的“咕嘟”声,像某种催促的背景音。

李乐擦干了手,走到她旁边,没直接问“是不是郑宇哲”,也没提什么“网上的说法”,只是拿起一根她切的菜薹,看了看,又放下,开口道,“这说明你在思考,没被表面东西一下子冲昏头。这比稀里糊涂一头扎进去,强多了。”

转过身,走到高压锅前,挥手撩去热气,瞧了瞧,闻了闻,这才把火关小点,盖上高压锅盖子,拧紧,开始压。

“人说到底,都是多面的。在外面展示出来的,愿意让你看到的,往往只是他希望你看到的那一面。就像这五花肉,”

“光看这红白相间、油光水滑的皮相,谁知道它腥臊味重不重?得燎、得刮、得焯水、得下料去炖,才能知道最后出来是香飘十里,还是败絮其中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李尹熙微微低垂的侧脸。

“你说的看起来特别好,挑不出毛病,这本身就挺值得琢磨的。人无完人,金无足赤。一个人要是完美得跟画报似的,一点破绽都没有,那只有两种可能:要么是神仙下凡,要么就是,演得太好。”

李尹熙的手停住了,水珠顺着菜薹滴落在菜板上。

“至于经不起推敲、对不上,”李乐继续道,“这就是你心里的警铃在响了。别急着否定自己这种感觉。”

“感觉这东西,有时候比理智更敏锐。它可能是你潜意识里捕捉到的、那些细微的不协调的信号拼凑起来的直觉。这时候,与其自己瞎琢磨,把自己绕进死胡同,不如大大方方地去验证。”

“验证?”李尹熙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迷茫和一丝期待,“怎么验证?直接问他吗?那,那多尴尬,万一不是呢?”

“直接问是最笨的法子。”李乐摇摇头,拿起一根姜,用刀背轻轻拍着,“问,只会得到他准备好的答案,或者更精妙的表演,或者变成无谓的口水,仗得靠观察,靠留心细节,靠时间和不同情境下的表象。嗯,就像一个需要你去小心求证的课题。”

“怎么求证?”李尹熙追问,眼神专注起来。

“忘掉那些网络上虚头巴脑的传言,也暂时抛开他刻意展现给你的那些光环和好处。就观察他这个人,在最日常、最不经意的状态下是什么样的。”

“看他言行是否一致。他说过的话,描述的过往经历,在不同场合、不同时间点提起时,细节是否能对得上?有没有前后矛盾或者刻意模糊的地方?”

李尹熙认真地听着,眼神微动,似乎在对照着某些记忆中的片段。

李乐看着她,笑道,“观察,需要耐心,也需要一点技巧。别只听他怎么说,要看他怎么做。别只看他在你面前怎么做,也要留意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,可能是什么样。”

“这过程,就像是拼图,你把观察到的点点滴滴,那些好的、不好的、和谐的、别扭的细节,都收集起来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?你自己心里那幅关于这个人的画像,就会越来越清晰。”

“等到你收集的细节足够多,尤其是那些让你感到不适、无法解释的细节多到一定程度,它们自己就会相互印证,告诉你答案。到那时候,你根本不需要再去问任何人,也不需要再纠结那些传言是真是假。你的内心会给你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。”

李尹熙若有所思,李乐的话像一把钥匙,正在打开她心中那扇被疑虑锁住的门。

“至于网上的那些说法,别全信,但也别不当回事。”

“把它当成一个线索,一个提醒。看看那些描述里提到的具体事件、时间点、行为模式,是不是真的能在现实里找到对应的影子?如果只是捕风捉影,自然站不住脚;但如果,真的有迹可循,那你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。”

“另外,尹熙,验证的过程,不是为了证明他有多坏,而是为了让你自己看清楚,心里那点不安到底有没有道理。”

李乐挪了两步,拿起那盘剥好的虾仁,一边用清水冲洗着,一边说道。“这个过程本身,就是在锤炼你的眼光。”

“就像学做菜,你得亲手挑过、洗过、切过、尝过,才知道什么是好食材,什么是烂叶子。”

“识人也是一样,只有经历过疑惑、观察、验证,你才能真正长出一双慧眼,以后遇到类似的人,才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,也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钻牛角尖,手足无措。”

“可是,”李尹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挣扎,“如果,如果最后验证出来,那些不好的说法是真的呢?那之前付出的信任和和好感,岂不是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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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失落和挫败。

李乐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与温和,“那就涉及到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了,人,得学会及时止损。”

“及时止损?”

“是。”李乐点点头,“发现错了,不是世界末日。最怕的是,因为舍不得已经投入的那点感情、时间、或者沉溺于对方曾经带来的那点虚假温暖,就自己骗自己,抱着侥幸心理,一条道走到黑。那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。”

“感情这东西,无论是友情还是别的,应该是相互滋养,让你或者对方变得更好、更安心、更开阔的,而不是让你整天疑神疑鬼、患得患失、心里七上八下的。”

“如果一段关系,需要你耗费巨大心力去反复验证、去勉强维系、去自我说服、去迁就谁,那它本身就已经不值得了。”

“学会在感情里止损,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。它不代表你失败了,只代表你变得更聪明、更爱护自己了。”

“发现不对劲,那就得果断地、干脆利落地停下来,转身离开。发现肉变质了,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扔掉,而不是硬着头皮做出来,吃坏肚子。健康地活着,才能遇到真正的好肉,对不对?”

李尹熙怔怔地听着,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清明的思索所取代。她下意识地重复着:“相互滋养....变得更安心....及时止损....”

“当然,”李乐擦了擦手,笑道,“我说的这些都是最坏的情况。也许你观察验证一圈下来,发现只是虚惊一场,那人其实没大毛病,只是有些小缺点,或者那些传言纯属误会。那更好,经过这番考察,你对他的信任反而会更坚实,以后相处也更踏实。”

“但这观察和验证的过程,本身就是对你识人眼光的一次极好锤炼。经这么一回,以后你再遇到什么人,心里自然会多一把尺子,没那么容易看走眼,也更清楚自己在感情里到底要什么、底线在哪里。”

看了眼高压锅,又看了眼时间,李乐走到灶头前关上火,“行了,去把那柜子里的砂锅拿过来。”

“砂锅?这不就好了么?”

“好啥啊,这顶多叫熟了,还得收汁儿呢,高压锅压半小时,之后用砂锅再炖一小时,才好吃。”

李尹熙看着姐夫宽厚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案板上自己切得长短不一的菜薹,忽然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、乱糟糟的疙瘩,虽然还没完全解开,但好像已经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,轻轻地揉开了一些,露出了些许透气的缝隙。

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肉香,说了声,“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