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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开封、洛阳那边,找几个大寺庙‘劝捐’一番,或者从官田里划拨一些,也就凑够了数目。”

“但……温纯大人,竟然还想着补足他主政几年的亏空,就在这里下手了,他的幕僚曾告诉过我,当年的温纯大人,觉得蒙学,学田之事,定会不了了之,没成想,竟成了常例,明年新娃娃可就要去上学了,田里面长不出庄稼,咱们怎么办……”

“这个问题,要是不解决,即便我们扛过了今年,那明年呢……”

“依我说,直接掀锅,让朝廷,让陛下,知道的清清楚楚。”

“反正我们顶多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,而之前的温纯才是主犯。”

周继祖那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“掀锅”提议,一下子,让按察使王之垣眼前一亮。

很明显。

大家伙,不想背锅。

周继祖和王之垣都将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左布政使赵彦。

他是河南一省的主官,他的态度,至关重要。

赵彦依旧缓缓捋着胡须,眼神低垂,望着炭盆中明灭不定的火焰,半晌没有言语。

书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“噼啪”声和三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。

终于,他抬起头,脸上没有周继祖的激愤,也没有王之垣的冷厉,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属于传统士大夫的纠结。

“周大人所言……看似痛快,实则……后患无穷啊。”

“将一切罪责,尽数推于已故的温纯大人身上……是,温大人已无法自辩,看似是条一了百了的捷径。”

“可我等读书人,自幼诵读圣贤书,所求为何?不过‘立德、立功、立言’三不朽。其中‘立德’为首!若为脱自身之困,便将所有污水泼向一位已故的同僚、一位曾经的封疆大吏,即便所言俱是实情,即便证据确凿……天下人会如何看我等?“

”士林清议会如何评价我等?”

“‘落井下石’?”

“欺死者不能言?”

“这等名声一旦背上,你我此生,乃至家族声誉,都将蒙尘,再也洗刷不干净!”
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疾首:“官场固有规矩,亦有人情。温大人纵有千般不是,人已作古,其家族子弟仍在朝在野。”

“我等若行此决绝之事,岂非自绝于天下士大夫?将来还有何人敢与我等结交?还有何人敢做我等后任?”

“此非为官,更非为人之道啊!”

周继祖忍不住反驳,语气急切:“赵大人,都什么时候了,还顾念这些虚名,若不掀开,这亏空如何填补……明年新生入学,学田依旧颗粒无收,我们又拿什么向朝廷交代?”

“到时候,就不是名声有损,而是乌纱不保,甚至……甚至有牢狱之灾了!”

王之垣也冷声道:“脓疮不挤,只会烂得更深!温纯等人当年为填补亏空、行此胆大妄为之举,留下这烂摊子,本就该由他们负责!我等据实奏报,乃是臣子本分,何错之有?”

“难不成,要我等替他们隐瞒,将这弥天大谎一代代圆下去,最终一起粉身碎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