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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城与皇城皆用淡墨轻勾轮廓,宫墙线条似断非断,像被风揉碎的墨痕;皇城轮廓则掺了赭石色,晕染得如同宣纸上洇开的茶渍,连角楼飞檐都只勾了个大致的弧线,显然是绘制者有意留白。

内城的九座城门的名称则醒目地标注其上,城门间的街道纵横交错,编织成京城交通的主脉络。每隔一段距离,街道上便会出现代表不同店铺的独特符号,圆圈内写“布”字的,是布庄;方块中绘“酒”字的,则为酒馆,形象生动,一看便知。

外城七座城门以赭石色圈边,“广渠门““右安门“等名称旁还画着驮货的骡马简笔,城门洞里的车辙痕都用淡墨扫出几道。街道分布虽比内城疏朗,重要场所却标得极细

地图边角的空白处,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注释。

春桃将舆图铺在桌案上,禾穗的指尖划过外城街巷,最终停在城西“知语斋”的位置。

她取过宣纸铺在舆图旁,用细笔临摹知语斋周边的街巷脉络:先是勾出窄窄的砖塔胡同,再在胡同口添上那家画着酒葫芦的“醉八仙”酒楼......

墨痕才染开半幅,李嬷嬷便来唤用午膳了。换作往日,禾穗定要将巷陌轮廓描完才肯搁笔,可如今腹中揣着个小不点,哪怕耽搁片刻也是舍不得的。

她指尖轻轻抚过未完工的纸页,唇角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:“就来......”

暖阁里早摆开六菜两汤,她刚拿起银筷,就见李嬷嬷夹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鱼片往她碗里拨:“昨儿个小厨房新得了江南鲥鱼,特意给姨娘留了条清蒸的......”

瓷碗里的鱼肉泛着莹白光泽,缀着的葱丝尚凝着露珠般的水汽,禾穗尝了两口便觉脂香盈舌,连那缀在鱼身的葱丝都带着江水的清鲜,不知不觉多夹了两筷。

李嬷嬷见她停箸便不再劝食,只笑着收走了鱼盘,到底是有身子的人,饮食最需节制。

午膳毕在回廊下闲步消食,才转过两株西府海棠便觉眼皮沉坠。

春桃早领着小丫鬟们将软榻铺了藕荷色锦褥,待她歪身躺下时,禾穗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,迷迷糊糊还念着案头未竟的舆图:“罢了罢了,等睡醒再画......”

墨砚里的余墨尚温,却抵不过腹中孩儿带来的慵懒,转眼间便坠入了带着墨香的浅眠。

不过两刻钟,禾穗自己便醒了,歇过晌果然神清气爽。

她又重新坐到案前,取过那半幅未竟的舆图。笔锋再落时,墨色在宣纸上洇得格外顺畅,笔尖起落间,竟将小半个城西的市井风光收进了尺幅之中。

一画便是一个多时辰,她揉着微酸的腰肢起身,望着案上新描的舆图,忽而对着自己小腹弯起眼尾:“瞧瞧,不过是怀了个小不点儿,倒把自个儿养得这般金贵了......”话音里带着嗔怪,指尖却轻轻覆上了衣料下的温热。

“姨娘本就金贵。”春桃将原图与新作叠好收妥,“方才小厨房送了冰糖炖雪蛤来,奴婢给你温在暖炉上呢。”说着便要扶她往软榻去。